許江：清明如水 昂揚如葵

　　在當今美術界，有這樣一個人，他藝術創作的主題單純到15年始終如一，千變萬化的葵在他的筆下不斷經歷生長、綻放、枯萎、老去，“葵”已然成為他生命氣象的代名詞；同樣也是這個人，在杭州西子湖畔中國的第一所綜合性國立高等藝術學府中擔任掌門人17年，為推進中國高等美術教育事業發展孜孜以求，長期耕耘；還是他，曾多次站在隊伍的前端，為中國美術事業的繁榮發展建言獻策。我們忘不了他獨有的詩人般豪邁激情的演講方式，也記住了在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的文藝工作座談會上，他鏗鏘有力又富有擔當的匯報發言，他就是許江——一個集畫家、學者、教育家、改革者、管理者等諸身份于一體的綜合性人物。他是中國改革開放40年清醒的同行者，亦是中國當代美術發展道路上昂揚的先行者。

 

　　日前，作為改革開放40周年紀念項目，“葵頌——許江近作展”在上海民生現代美術館舉行，集中展示了許江近年來以“葵”為題的藝術創作。

 

　　以多樣的藝術形式“種葵”

 

　　許江向記者坦言，最喜歡作為畫家的自己。“我們這一代人的成長道路上經歷過很多時代巨變，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我選擇了美術，并與其產生了不解之緣。美術這種視覺藝術表現形式是我最喜歡、最受感動的藝術樣式，它能夠使我生命中的各種資源得到飽滿融合的展示。此外，欣賞美術作品的這種靜觀方式也與中國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它是一個無盡的寶庫，可以闡釋中國文人的內心世界。我能發現這個寶庫，并用一生去不斷探索其中的奧秘，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許江說。

 

　　如果說繪畫是許江一生所要堅持的實踐與探索，那么，畫葵、審葵、思葵則構成了他近15年來最重要的生命內涵。葵對于許江，以及與許江同時期出生、成長的那一代人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他說：“在我看來，葵是20世紀中國人的肉身。葵的熾熱、燃燒，它的草根、群體，包蘊著這代人的生命況味，凝聚著人民的博大與滄桑。葵園不只是風景，葵園是大地，是夏花秋葉、生生滅滅的大地，是既見蒼茫氣象、又燃生命火焰的大地……我努力用群葵的滄桑和堅強重現時代的宏大敘事，重現一代人——一代中國人民經磨歷劫的精神圖譜。”

 

　　在中央美術學院院長范迪安看來，許江藝術創作的最大特點是主題單純與表現語言豐富。多年來，許江用不同的藝術形式和手法表現他對葵的感受和體驗，在表現語言上亦呈現出自身的探索，尤其是他對于中國傳統文化的深入學習、融會貫通更能夠在其作品中得以窺見。此次“葵頌——許江近作展”整個展陳猶如卷軸一般自上而下鋪開，將50余幅油畫、百余幅系列水彩作品，以及一系列雕塑與大型裝置作品呈現于觀眾面前。當觀者漫步于這個長達320米無間隔動線的展廳時，看著各式各樣的葵園、葵枝、葵盤，最終到達大型影像裝置作品《葵頌》前，整個觀看過程實際是與藝術家創作的心路歷程交相呼應的。其中“葵園肖像”水彩系列與“野火”水彩系列是許江近3年來從未展出過的新作，大型影像裝置作品《葵頌》則是他建造的一座葵園劇場，在這個展場的終點，觀者所有的情緒能夠得到消化、釋放。

 

　　北京大學教授彭峰表示：“或許許江之前的作品讓我們看到更多的是集體意象，而今天我們看到了很多個體意向，是在集體與個體之間。另外，許江作品在西方表現主義語言之外蘊涵著寫意的元素，因此，藝術語言是在表現與寫意之間。正是這樣的‘之間’，構成了此次展覽耐人尋味的地方。”

 

　　扎根大地與時代同行

 

　　許江的葵重新點燃了“詩言志”的傳統，其中蘊含著一種情志。此情不是抒情之情，而是“類萬物之情”；此志，也不是單純的理想主義，而是心中意氣，胸中塊壘。在葵園創作早期，許江把葵植入渾茫天地，以“俯瞰”的姿態成就一種歷史的“遠望”；漸漸地，葵脫離了土地，放棄了原野上的詩意，而被擺置在劇場、祭壇之上，成為被獻祭、被仰瞻的“無地花”；近年來，葵的形態愈見豐富，或為游目騁懷、含思外覽之“葵平線”，或為守靜內觀、化身千萬的“一花萬果”。此次，許江又用眾多崢嶸昂揚的葵頭，刻畫出人、民、群、眾、我的肖像。用他自己的話說，這15年“種葵”之路亦是一個漫長的自我塑造過程。

 

　　實際上，正如很多學者所言，許江的繪畫作品體現的不僅是他個人看葵的變化，在它們身上也可以折射出整個藝術界乃至整個時代十幾年來的變化。許江說：“在創作過程中，我廣泛的從民間大地收集那些帶有中國時代沃土的氣息，灌注到我的葵園中。現在美術界的創作也是需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這不僅僅是形式上的寫生與采風，而是要真正地親近人民、了解人民，懂得他們的情感與精神，才能把握住這個時代真正深刻地主宰著人們命運的東西。希望通過這次展覽引發討論和思考，從而喚起一種以藝術勞作深耕生活大地的精神，一種面向時代砥礪前行的人民意識。”

 

　　雖然葵代表著“向陽花開”那一代人的人生經歷與情感記憶，但許江卻希望所有年齡段的人都能看懂他的葵，都能從中得到某些力量。“一個3歲的孩子可能根本不想看我的作品，但是當他成長到13歲的時候他來看，應該就可以理解葵蓬勃的生命力和向上頑強的精神，而當成長到30歲之時，他就能理解到更多。年青一代成長的過程中總會逐漸經歷一些磨難和挫折，當遇到這些經歷時，肯定要有一些東西支撐著他走過。這就是我想通過畫葵傳遞給大眾的。”

 

　　在許江看來，葵最重要的特性不是向陽，而是扎根大地。“它是腳踏實地的在自我生長。我畫不同的葵實際是在畫不同的人，藝術家就是要通過繪畫作品將這種腳踏實地的精神與扎根土地的時代氣息以不同的表現回饋給大眾。這同時也反映一個重要問題，即藝術家如何持續地、深入地走進一個主題。我以為，一方面是深扎生活，另一方面則要有對藝術語言的研究。如何為這個時代留下真正有生命力的東西，值得所有藝術家思考。”許江說。

 

　　致力建構視覺藝術東方學

 

　　除了葵園守門人，許江另一個重要身份是中國美術學院的領航者。他自2001年出任中國美術學院第12任校長之后，中國美術學院象山校區拔地而起，山水校園為學子營造了獨特的望境；舉辦中國設計智造大獎；打造了極具特色的美院博物館群；入選浙江省首批重點建設高校、躋身國家“雙一流”建設高校行列；創造性地提出了“視覺藝術東方學”體系建設，直至最近東方設計研究院的成立……這當然是集體之功，但許江的領導力與精神核心作用毋庸置疑。

 

　　談及最近美術界都在深入學習習近平總書記給中央美術學院8位老教授的回信，許江表示，中國美術教育的發展歷程實際上也是體現民族進步的縮影。在90年前，蔡元培創辦中國美術學院時就明確指出了美育對國家民族的意義，提出要用“美”喚醒人心，以真正改變人們的生活。正是這種精神感召了以林風眠等為代表的一代代藝術家投身于中華美育事業之中。“我們學校自建校起就有非常清晰的理念，即林風眠先生提出的‘整理中國藝術，介紹西方藝術，調和中西藝術，創造時代藝術’。在那個時代，他竭盡全力要向西方證明，西方可以的東方也可以，東方人能夠像西方人那樣把油畫畫好。今天，我們已經無需證明這些，我們更為重視的是用中國藝術、中國文化精神來創造所有的藝術，以回饋世界。”他的聲音鏗鏘有力。

 

　　而此學脈發展到今天，就是中國美院視覺藝術的東方學建構。許江認為，中國美院的優勢是傳統活在望境中，活在校園中，活在日常生活中。中國畫和書法在這里不斷地創新，但其本性沒有被改變；油畫、新媒體等藝術門類，也都用中國精神在改造、轉換。他表示：“我們10個二級學院都有自己的核心研究方向，而所有核心研究方向幾乎都專注于東方學。例如中國畫學強調畫史、畫論、筆墨、傳習、材料、題跋等多種傳統論學的研究；版畫系有東方版畫研究中心；中國美院最早設立美術學和藝術理論的博士點等，這些都是以東方學研究作為核心的。”

 

　　同時，作為中國文藝界與美術界的領導，他也將著力建構視覺文化東方學擺在了推進中國美術在全球化語境中發展的首要地位。此外，他還提出要三個“集團軍”全面出擊，才能更好地提升當代中國美術的核心競爭力。“首先是‘殿堂’，即主題性美術創作，我們要把握歷史契機，凝聚創作隊伍，創作出真正感動人心的經典作品；然后是‘家園’，如何推進各個藝術門類的藝術表現語言，把藝術本體的家園建構好很重要；還有‘江湖’，這其中不僅包括社會美育發展最基層的社會建構與職能發揮，還有當代藝術、新媒體等領域的發展，都需要我們不斷提升創造力，更好地服務于社會。傳播民族精神和時代精神，才能打造一個更生機勃勃的‘藝術江湖’。對此，我們要充滿信心，也要腳踏實地。”

 

　　中國美術學院藝術人文學院院長曹意強以擔當、忠厚、情懷六個字來形容老同學許江為人作畫。他在展覽開幕致辭中談道：“許江是我們中最勤奮的一位。許江在勤奮創作與工作之中還承擔著一種責任，不僅是對自身創作的要求，更是一種擔當：對中國美術教育發展，乃至對國家文化建設的責任擔當。因此，許江的創作實際上超越了個人的意義，其作品飽含回溯歷史、立足當下、遠望未來的深摯情懷。”他堅信，正是這樣的責任擔當、忠厚人格與人文情懷為許江實現自己雄博的藝術意圖鋪墊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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